在不同的春夜里,发生了这样两个事件:春申厂新上任的厂长把全厂人的集资款卷走潜逃;厂里工程师建军被谋杀。而后小说中的“我”被托梦后,和另一个主角张海一同去寻找问题的答案……这是著名悬疑作家蔡骏新出版的《春夜》带给读者的悬念。
与悬念同时出现的,还有这部小说带来的几处疑惑。如《春夜》竟然不是一本悬疑小说,而被书评专家们归类为魔幻现实主义作品。又如这是蔡骏首次涉猎工厂题材,且因其父亲就在工厂工作,而融入了大量的自传成分,这种虚虚实实的结合,似乎容易让人出戏。
小说中的人物在寻找答案,小说外的读者也在寻找答案。
蔡骏《春夜》,作家出版社
春色恼人眠不得
书乡:为什么两起案件都发生在春夜这样一个时间段呢,春夜是特别适合发生案件?
蔡骏:小说原本不叫这个名字,但在写作过程中,感觉故事的许多重要时间节点,统统发生在春天,无论是开头的两场葬礼,还是当年的厂庆,再到大结局。这些场景又大多在夜晚,天生就有了悬疑和神秘的气场。所以想到《春夜》作为书名,这也符合两个主人公,从青春期长大成人的过程。我想,自己还没到秋天的年龄。
书乡:《春夜》的灵感是来自杜甫的《春夜》吗?
蔡骏:并不是,这其实是我多年前一个故事的雏形逐渐丰满而来。
最早的灵感,来自芬兰电影《升空号》。这是一部工人题材文艺片,主角是个芬兰北方的矿工,失业后意外得到一辆白色凯迪拉克敞篷车。因为老旧,车篷无法升起,这个失业的男人,驾车时得扎着头巾御寒。车子四面透风敞开,疾驰在大雪纷飞的北欧旷野,背景音乐响起,一个芬兰男人深情歌唱,歌名叫《Valot》,芬兰语意为“灯”。此情此景,此车此声,如一道电光,点燃了我心内的灯。我便想到一个故事,大意是一个中国的修车工人,意外得到一部敞篷车,下班载着浑身机油的工友们,要么载着下夜班的女郎,倒是颇具后工业时代之风情。
我又想起少年时候,我爸爸上班的工厂亏损严重,工人们大半下岗回家,唯独我爸爸坚守岗位,每日上班打卡。他有一个徒弟,估计是临时工,年龄应当与我相仿,有次我不在家时候,爸爸带着徒弟上门,在我新买的电脑上安装了一款游戏。虽然那年,我常和爸爸一起玩这款游戏,但我从未见过他的徒弟,后来也再未听他提起过。我爸爸所在的上海第三石油机械厂,在2002年前后关闭,工人们各奔东西。时隔多年,我忽然意识到,这个销声匿迹的徒弟,与我从未谋面的同龄人,因为我爸爸的缘故,已跟我构成了某种变异的兄弟关系。这关系无关于血缘,而是来自于历史,来自于一个消逝的时代。
后来,因为一趟法国的旅行给了我更多灵感,我又加入了一些海外有关情节。
前后写了一年左右,主人公张海的面目,在我的笔下一点点清晰起来。故事从一个春夜开始,到一个春夜终结,见识过巴黎圣母院的烈火。其间许多个春夜,犹如春天的露水,湿漉漉,黏糊糊,欲说还休,欲断还留,仿佛一张宣纸上的墨迹,慢慢化开,晕染。
至于王安石的《春夜》:“金炉香尽漏声残,剪剪轻风阵阵寒。春色恼人眠不得,月移花影上栏干”,是我正好写到那段古宅奇遇,便想要加一首古诗,自然想起了这一首。另一方面,春夜或许会带有更多的幻想色彩,期待好的结局。
另一个有力量的自己
书乡:您觉得您的自传与这个故事结合得如何?
蔡骏:许多情节确有真实的记忆支撑。记得小时候有一年,我爸爸的厂里就办过厂庆多少周年典礼,也是1949年以前资本家的工厂,上世纪五十年代公私合营,后来又收归国有等等历史。有段日子,我爸爸每天在家里练习笛子吹奏,就是为了在厂庆典礼上台表演。这是那个年代工人生活的普遍记忆,以自己的身份为自豪,体制可以容纳一切,又在时代的巨大变奏中荒腔走板。关于我的父母的那部分背景,几乎全部都是真实的。后来涉及到自己的写作历程,也都是按照实际情况而来,甚至在巴黎探访两个公墓也是真的。
蔡骏
书乡:被托梦的“我”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张海,哪个才是主角?
蔡骏:显然是张海。我并没有把自己当作主角来写。我是一个目击者,也是一个叙述者,或者说,也是一个思考者和反省者。我有意识地写了自己的很多缺点。有的缺点是我过去意识到的,有些是我在写《春夜》的过程中才发觉的。我还把张海视为另一个自己——我没有成为的那个我自己。但我真的不晓得,这究竟是我的幸运还是不幸?所以,张海能跟小荷在一起,而我没有。这大概算是一种人生态度。张海身上承载了我自己所没有的许多宝贵特性。也可以说,我在《春夜》中写自己的缺点,便是我在生活中渴求而没有得到的。所以,我统统把这些特质放到了张海的身上,我希望写一个更有力量的主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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