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54年,绍兴鲁迅纪念馆的白墙青瓦下、古朴展厅前走过一个人意气风发、和煦爽朗的年轻人,那一年他 21岁,有幸进入纪念馆工作,还没想过自己会在这里从一个小员工做到副馆长,从一个没什么文化的人变成一个作家。
他较其他工作人员有什么特别吗?是的! 他的爷爷便是鲁迅那篇《故乡》中的“闰土”,那个被全世人津津乐道、惋惜称叹了几十年的人。
鲁迅笔下有 两个截然不同的闰土,一个在月夜的沙地里自由奔跑,机敏叉猹,一个在鲁迅家拘谨沉闷,喊着老爷;一个在海边捡贝壳、捉鱼,一个佝偻着搬弄要来的家具;一个给小两岁的弟弟讲述有趣的野外见闻,一个向有钱老爷谦卑地诉说自己的生活窘境。
少年的闰土是鲜活生动、活灵活现的, 中年的闰土是麻木世故、没有生气的,仿佛被人情世故弄丢了灵魂。少年玩伴落得那样一种境地,鲁迅异常触目惊心,因为他从闰土的身上照见了社会和时代,照见了无奈和悲苦,也照见了自己的过去和当下。
在鲁迅的文章中,闰土只活了那么短短的一段笔墨。在现实中,他 在颠簸挣扎中度过了郁郁中年,在病痛悲凉中度过了凄苦晚年。他身上映照着普通农民家庭在当时那个大时代背景下的悲惨命运,好在如今那种锥心的痛苦已经终结,其后人走上了康庄大道,过上了安稳幸福的生活。期间数十年、几代人的经历却是沧海桑田般的境遇。
章周两家的渊源——亦仆亦友
闰土本名 章运水,与鲁迅家有很深的渊源。鲁迅的父亲为官,家境富裕,家中有几十亩田地。到了收获季节需要修缮或添置一些竹筐来装谷物,因而周家雇佣了竹编师傅做长工。 这位竹编师傅便是闰土的父亲,名叫章福庆,有一儿两女,种地维生,也靠竹编赚钱。
鲁迅家虽然富裕,但没有颐指气使的富家小戾气,待人接物十分谦和。章福庆为人诚恳本分,竹编手艺不俗,经常给周家带一些家里的土产,很受周家人赏识和信任,周家通知佃户交租之类的大小适宜都交给他办。
章运水的母亲在周家做保姆,名叫 阿长,也就是 《阿长与山海经》、《百草园与三味书》中的长妈妈。阿长在周家很受尊重,挤着年幼的鲁迅睡成 “大”字也不受责难,鲁迅的母亲反而感叹“ 长妈妈身宽体胖,该怕热吧!”
周章两家人相交甚笃,不逊于亲友。周家老太太过世时,操办丧礼需要人手,章福庆便将儿子章运水带到周家帮忙看祭品,于是就有了鲁迅与闰土初见的那一幕。 当时鲁迅13岁,章运水比他大两岁。章运水热情健谈,很快就与鲁迅熟络起来。
鲁迅在深宅中长大,除了读书, 生活乏善可陈。章运水在乡间长大,从小便帮父母干活,很有想法和见识,给鲁迅讲海滨、月夜、叉猹的趣事,带着他捉鸟游玩。少年鲁迅被闰土丰富的生活和有趣的经历折服,将他视为见多识广的哥哥来崇拜。
章福庆有 一儿两女,夫妻做长工,种地和长工的收入加在一起,比寻常农民家庭还稍富裕一些。
闰土的命运——昂扬而起,悲戚落幕
章运水的少年时光过得自由快乐,本打算出去读书,出人头地。他聪明机智,又果敢乐观,若学成归来,必然能有一番作为。但噩运总是来得猝不及防—— 章福庆病逝了。失去一家之主就意味着没了经济来源,章运水只能放弃念书、见世面的念头,回到家中赚钱养家,扛起生活的重担。
当鲁迅外出求学,留学海外,学成归来,在文坛扎根时,章运水正被命运无情折磨。为了养活家庭,章运水接过了父亲的锄头,一边种地一边做各种短工, 挑土、撑船、耕作,劳累又暗无天日,少年时期的灵性被消磨殆尽,活泼矫健的小英雄消失无踪。
成家生子后,章运水的生活更加不易, 五个孩子相继出生,家里的开销更大了,他只能更加拼命的做工,操劳的生活压弯了他的脊梁,在他的身上无情刻下累累痕迹。
1919年鲁迅再见到他时, 四十出头的章运水已经身体佝偻、麻木沉默得如同个暮年老者。因为周家搬走,不再用工,章周两家的联系到这里也断绝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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