读李东华的新作《少年的荣耀》,其感受与读她以前的作品很不一样。她在尝试一种与她以前的写作路数很不一样的写作,显然,它是她写作生涯的一个标志性的转折点。读它,再回头看她以前的作品,自然会想到一个话题:成长能力。当我们将她的作品按时间排列成线往回看时,我们看到的是她的不断前进。“成长”这个词不只是用在一个人的青春岁月,而可用在人的一生。我更欣赏这种“绵长而不住显示活力”的写作状态。
这是一部与当下流行的儿童文学很不一样的作品。我们可就这部作品讨论许多重要的话题,譬如“写实性儿童文学的意义”。
当下儿童文学似有一个几乎无法阻挡的趋势:疏远甚至放弃写实一路,而扎堆涌向幻想一路。特别是刚刚进入儿童文学写作的年轻作者,走写实路子的少之又少,绝大多数走的都是幻想一路,仿佛这就是儿童文学的全部--幻想就是一切,“幻想文学”成了“儿童文学”的代名词。在幻想一时成为时尚文学时,众多写手纷纷加入,加之出版门槛过低,此类作品铺天盖地,倒也造出了儿童文学一番繁华盛世的样子。细看,其中固然也有令人注目的作品,但相当数量的作品只是流于上天入地、装神弄鬼、妖雾弥漫、群魔乱舞、口吐莲花……再加上穿越时空隧道一类的落套把戏。在如此情景中,我们看到了不一样的《少年的荣耀》。作者从川流不息的写作浪潮中闪出,站定现实主义立场,以传统的笔法,用写实作品所需要的一切元素,耐心而细致地写着一段虽然已经远去但依然可以触摸、可以对话的历史。这里的天空与大地、小镇与乡村、田野和河流、药铺和墓地、男人与女人、大人与小孩,虽然已处于文学的书写中,但作者是以写实的心态看待的,是以写实的方式进行叙述和描写的。那种能听到细微喘息、感到体肤温热的真切感,那种回到大地的又一种阅读愉悦,已经久违了。这些年,我们太多又太久地沉浸在虚幻世界中--当然我们领略到的审美情趣无疑是合理合法也是有益的,但却过于单调了。理想的阅读,应当是天上飞翔与大地行走的时常交替,飞飞走走,走走飞飞,有空灵,有踏实。这种交替,肯定是有利于精神的完美发育和心智的健全的。
我们现在还不能确切地知道《少年的荣耀》的作者为什么会从以前的写作途径中离开而写这样一种基调的作品,但当下的儿童文学显然更需要有这样的作品登台发声。
因为儿童特殊的认知方式和心理倾向,相对于成人文学而言,幻想在儿童文学这里有着重要的地位。但并不意味着儿童文学要将它的全部文字一字不剩地都交给幻想。就一部儿童文学史来看,它也不只是一部幻想的儿童文学史。事实上,写实的儿童文学与幻想的儿童文学一直是结伴而行的。《少年的荣耀》也是对一份传统的继承。
从中国儿童文学的现状来看,我们可以发现,从事写实性写作的作家,大多为上世纪四五十年代出生,而后面出生的作家则似乎更倾向于幻想类作品的写作。我们又看到了这样一个事实:当四五十年代出生的这批作家也穿插着写一些幻想类作品时,写出的依然是此类作品中的上乘之作。这可能是因为写实性作品的写作培养了他们良好的写作功底。写实,也许是一种基本的写作训练。李东华是后来年代的作家,她却写了这样一部作品,有点意味深长。她的写作调整,给前辈作家带来了一份新的期盼,也是值得她同龄作者们借鉴和思考的。
与成人文学相比,通常儿童文学不负有承载历史的重任。但这不是一个关于儿童文学的定义。事实上,儿童文学中也有很多与历史生死相随的作品,并且最终成了儿童文学的经典。即使给低幼孩子看的图画书都有强烈历史意识的作品,比如以纳粹德国大屠杀为题材的《铁丝网上的小花》。
《少年的荣耀》写的是一段令中国人刻骨铭心的历史。与中国历史上其他历史事件不一样,这段历史似乎直到今天还未结束。那个曾给中国带来巨大伤害的国家,相当多的人不仅没有从心灵深处为他们先辈的恶行忏悔,还依然克制不住地显示他们对从前侵略历史的向往,缅怀罪恶先人的罪恶行径的冲动不时地泄露出来--尽管那些受害国家的伤疤至今还在流着血。这个历史上一贯擅长阴谋诡计的国家,虽说政治派别林立,却在很有默契、很有步骤地去实施他们的阴谋。这无疑是一个需要我们警惕的邻邦。而今天的中国孩子已经不再了解那段历史了。这是一个严峻的问题。也许,李东华写《少年的荣耀》,并无要让今天的孩子了解那段历史的明确动机,但它的问世无疑会产生这样的效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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